“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手捧一本唐詩，在最后一抹夕陽籠罩大地的時候，信手一翻，便翻到這首已爛熟于心的《烏衣巷》。不知為什么，一陣晃忽之間，時空似乎交錯了。我隨著劉禹錫的筆觸來到了這里——烏衣巷。立在巷口斑駁的朱漆大門前，門前的麻石、青磚、朽木、青苔都散發(fā)著車前草的氣息。門突然“吱呀呀”的響了，聲音竟如此耳熟，讓我恍惚以為推開它的便是我。

朱漆大門不知何時變得鮮艷，紅頂綢子的橋子擠得烏衣巷容不得一個布衣經(jīng)過。“王家老爺五十大壽……”只見那半掩的朱漆大門之后，一片綢子所特有的熠熠光彩晃動著。堂前受不住這熱鬧的燕子撲閃著飛過，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巢……我跨過高高的門檻——這曾被跨越上千次的凡人望而生畏的檻兒?？蓶|拼西接的房子已經(jīng)看不出這曾是一個多么顯赫的世家所擁有的院落：東座院里住著三兩戶人家；西座院里已堆滿了雜物，成了一個露天的倉庫。望著那精致的雕花游廊上深深的鞭痕，我不由得想起這些痕跡背后曾有過的故事——

“啪——”長長的鞭子沒有打著偷了二兩銀子的小丫頭，不知抽到了什么。“嚴(yán)管家饒命，再也不敢了……”“王家還沒有落魄到讓你抄家的地步。打——”哭聲、罵聲交錯，堂前驚飛的燕子落下一兩片羽毛。“你是誰？你找誰呀？”忽然，一個黃發(fā)垂髫的小女孩撫著懷里羽毛未干的小燕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待我回答又自顧自地說，“王家的人都搬走了。娘——”她趿著不合腳的鞋子往屋里跑去……

晃忽間，我又一次聞到了車前草的氣息，眼前景象再一次轉(zhuǎn)變，成了一個麻石與青苔遍布，肅穆凄涼的空間。注視著房頂瓦縫間隨風(fēng)飄擺的雜草，也不知堂前那只巢是否還是從前在唐風(fēng)宋雨中搖晃的那一個。歷史留下的怎么會只有麻石和青苔？四方的院子，四角的天空，依稀中，這些房子在當(dāng)年的燈下輕輕搖擺，我仿佛聽到烏衣巷當(dāng)年繁榮與熱鬧的車水馬龍聲。走出大門，我再次聽到“吱呀呀”的門軸轉(zhuǎn)動聲，似乎有一塊紅漆從上面剝落下來……

夕陽已被晚風(fēng)踢下了山崗，“吃晚飯了——”媽媽的喊話聲喚回了我還徘徊在交錯時空中的思緒。這時，一只歸鳥從窗外掠過?！芭f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我喃喃自語地站起身來，合上唐詩，向廚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