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這兩個字，既是我的名字，又是我的代號。

我是一個殺手。

沒有人生來便是殺手。

我記憶的開端，既無父母，也無名字。當(dāng)一個人連飯都吃不上，是不需要名字的。與生俱來的強(qiáng)烈自尊不允許我去乞討。于是，為了活下去，我和野狗爭搶食物。

在我有記憶的第六年，見到狗，我有的只是興奮。因?yàn)槟且馕吨脦最D美味的狗。所以那天，當(dāng)我見到那只大狗時，無比興奮地操起那塊被我磨快的石頭沖了上去。

可惜那只大狗，其實(shí)是匹落單的孤狼。

我不記得是用什么方法戳瞎了那匹狼的雙眼，繼而殺了它。因?yàn)槲业男乜谝脖凰?，血流不止，疼痛中我的唯一想法是自己茍延殘喘了那么多年，終究還是死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間明亮的大房間里。一個高大的男人對我說：“從今以后，我是你的義父。”

義父是一個很神秘的人。我好奇仿佛無所不能的他為何會收我為義子。

義父坦誠地告訴我，從我骨齡來看，只有十歲。卻能孤身殺掉一匹野狼。其次胸口經(jīng)脈斷裂，失血那么多，卻能短時間內(nèi)清醒，并且痊愈。這無一不代表著我天賦異稟。

義父開始教我武功。很嚴(yán)苛。但相比起我十歲之前的經(jīng)歷，這些倒也不算什么了。我讓義父滿意了十年。

二十歲那年，義父告訴我，他其實(shí)是遮天這一殺手組織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

當(dāng)時，有兩個最強(qiáng)的殺手組織。一為遮天，一為天網(wǎng)。這兩個組織甚至敢殺掉皇帝。但兩個最強(qiáng)，自然不能共存。彼此都欲處之而后快。

我自是加入了遮天，義父給予我凌晨之名，亦將之作為代號。

二十歲的我，功力已接近義父。自我成為殺手后的幾年，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wù)之后，遮天的兇名，隱隱蓋過了天網(wǎng)。

風(fēng)中帶著血腥味，放肆嘲笑著漫天紛揚(yáng)的凋零。我的刀如秋風(fēng)橫掃落葉般精準(zhǔn)地抹過最后一個敵人的脖子?？粗讶粰M尸遍野的大街，我卻嘆了口氣。這次的任務(wù)比想象中困難，若非臨時增加了人手，恐怕兇多吉少。

身邊竄過一道倩影，我看著瑯琊蒙面消失在這個殺氣騰騰的夜，不禁又嘆了口氣。

瑯琊是近幾年加入遮天的。盡管時間不短，卻并未與他人熟絡(luò)。能與之說上真心話的，也只有我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瑯琊作為一個美貌女子卻能有那么好的身手。只怕是與我一樣，有令人心疼的過去。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彼此之間感覺都那么依戀吧?？上К樼鹚究找姂T了鮮血，似乎已經(jīng)忘了自己本是嬌嬈的紅顏。

看著瑯琊隱身于黑暗，我搖頭苦笑。我的任務(wù)到此為止，轉(zhuǎn)身返回?fù)?jù)點(diǎn)。簡單處理著方才戰(zhàn)斗留下的傷口。卻被告知要去開會。

站在暗室外，我便聽見一陣嚷嚷。我聽出那是蠻牛的聲音。此人人如其名，蠻得像牛。是遮天的一員高層。

“瑯琊肯定是天網(wǎng)派來的內(nèi)線！我早看這婊……”

蠻牛說不出下面的話了。在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我如同深淵中突兀出現(xiàn)的修羅，卡出了蠻牛的脖子。蠻牛那如同小山般的身體在我面前仿佛嬰兒般脆弱。那臉上的扭曲表情，讓我一陣暢快。他的手掙扎著想掰開我的手指，卻只是白費(fèi)力氣，沒有一絲作用。

“凌晨！快放開蠻牛！他說話一直都這樣，你知道的！”這是諸葛的聲音。其人可謂是遮天的智囊。義父對其，也是極為器重。

我松開了蠻牛，看著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喘氣，目光掃了一圈，暗示中一共有十來個人，皆是遮天的高層。除了諸葛外，剩下的人甚至不敢直視我。我冰冷地問道：“這次會議是為了討論瑯琊是不是內(nèi)線？”

諸葛皺眉道：“這只是一個合理的懷疑。”

“那么，這個會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我與瑯琊相識多年，我確信對她的了解。”我冷笑著補(bǔ)充道，“凌晨的信任，足夠么？”

“凌晨，當(dāng)局者迷。你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從瑯琊與你一同行動，你同伴的生還率越來越低？這難道不……”

諸葛話還沒說完，我一把扯下衣服。精壯的身軀布滿大大小小的猙獰傷痕。“如果沒有瑯琊，這里有多少條傷，我就死了多少次。”說這話的時候，瑯琊舍命救我的每個畫面，一一在眼前浮現(xiàn)。那一次次的以身擋刀，一次次的舍命相救?，樼穑俏野l(fā)誓要守護(hù)一生的人??！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內(nèi)線！我又怎么可以忍受別人說她是內(nèi)線！

“當(dāng)年瑯琊剛進(jìn)遮天，你們就對她有所懷疑。也沒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你們信任我的實(shí)力，讓瑯琊和我一組。累年下來，瑯琊的實(shí)力你們也看到了，我們一起完成的任務(wù)，哪個不是堪稱不可能完成的存在？這種難度的任務(wù)，若非我與瑯琊，死光別人都完成不了！結(jié)果，諸葛，你現(xiàn)在和我說存活率下降？”

諸葛在我的怒視下閉上眼睛，沉思片刻睜眼道：“好吧，凌晨，你說的也是事實(shí)?？赡阋靼?，你身份特殊。主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遮天終歸是要由你繼承的。萬一……你的位置，有誰來替？”

我笑了笑，仿佛在說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我死了，那我的位置就由瑯琊來替好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我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不知所謂的會議。

回到住處，一陣突如其來的疲憊睡意襲來。

“凌晨……”

誰？誰在叫我？

“救我……”

瑯琊？

“凌晨……”

瑯琊？出什么事了？

“救我……”

你在哪？

瑯琊？瑯琊！

我從夢中驚醒。心中翻滾著濃烈的不安。是瑯琊出事了?？隙?。

我發(fā)瘋一般找到諸葛，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厲聲問道：“瑯琊去了哪？什么任務(wù)！”

“你冷靜點(diǎn)！怎么了？先松開我！”諸葛的肩被我抓得有些變形了。

我并未放開諸葛，只是放松了些力道，追問道：“瑯琊到底去哪了？”

“千山古堡，刺殺千山宗主。到底怎……”

不待諸葛說完，我已消失在他視野。

千山古堡。

我乘著夜色潛入其中。門口兩個侍衛(wèi)的交談被我盡收耳底。

“剛才那女刺客已經(jīng)被帶到地牢了吧？”

“是啊。膽子真大，敢來刺殺宗主。不過這女人長得是真不錯??！聽說宗主要親自審問呢。”

“嘖嘖，宗主吃肉，我們喝湯！哈……”

我的刀瞬間收割下兩顆頭顱，讓這兩個人永遠(yuǎn)閉嘴。血在我面前噴涌得很高。而我知道，這僅僅只是今晚的開始。

我走進(jìn)古堡，沒走幾步就遇到一隊(duì)巡邏的衛(wèi)士。

不作任何了解便深入敵軍腹地。真沒想到我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所謂關(guān)心則亂，大概如此吧。

我冷笑著暗嘆自己的愚蠢，卻抽刀開始血戰(zhàn)。鮮血漸漸匯成河流，我卻還嫌殺得太慢，太少。

既然敢抓瑯琊，那么就付出代價吧。

我凌晨的怒火，你們是否承受得起？

我殺得越來越快，人卻越殺越多。整個古堡的人不斷被喊叫聲吸引過來。既然如此，我便殺個痛快，殺個干凈。讓這所謂的千山宗，從世上消失。

我奪過不知誰的劍。一手執(zhí)劍，一手提刀，雙管齊下，殺紅了眼，不依不饒。直到那把搶來的劍被砍斷，無妨，不過是再搶一把，繼續(xù)屠殺。今日哪怕天神降世，亦無法阻擋我殺戮的步伐。

積尸成山。

我一身血污，走進(jìn)那個封閉的地牢?？匆娨粋€猥瑣的男人正用手摩挲著瑯琊精致的臉頰。

不知換了幾次的劍被我擲出。那個男人以一種臭蟲般的可笑姿勢被我釘死在墻上。臉上帶著見到鬼一般的恐懼。

我舉起已經(jīng)麻木的手，用那柄堪稱神器的刀斬斷了束縛瑯琊的鎖鏈?，樼鸬拿理鴰еσ?，甚至臉上也帶著淺淺笑。不顧我一身血污，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

這是我和瑯琊第一次擁抱。

她帶著淺淺笑。

“你受傷了。”我聽得出她話語中的那絲心疼。不禁笑了。

“我又不是神。這畢竟是個宗門，哪兒是那么好滅的。”

我感到瑯琊的微微顫抖。她說：“我想陪你一直到老。不去管什么遮天，天網(wǎng)。遠(yuǎn)離這塵囂。只有我們兩個。好嗎？”

我閉上眼感受著突如其來的幸福的微妙。

把刀扔掉，隨著那聲金屬墜地，我想抱緊你。

你突然轉(zhuǎn)身匕首刺進(jìn)我的心臟。

精致的臉上帶著淺淺笑。

天網(wǎng)據(jù)點(diǎn)。

瑯琊跪在一個男人面前，恭聲道：“任務(wù)完成，凌晨已死。”

“很好！哈哈哈！天下終究是我天網(wǎng)的！”男人放肆大笑。

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的突兀出現(xiàn)，帶走了天網(wǎng)最高領(lǐng)導(dǎo)者的性命。

遮天據(jù)點(diǎn)。

瑯琊與諸葛相對而坐。

“凌晨說，他的位子有你來替。”

“……”

“天網(wǎng)和遮天，都在你的名下了吧？這樣，天下總算回到了我皇室的掌控。”

“……”

“再過幾天，便是我的登基大典了。”

“……”

“不必再想凌晨了。他畢竟是我們的殺父仇人。”

“……”

只是瑯琊今生無法忘記那個如同修羅般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有多溫柔。

高一:孤影

專稿 未經(jīng)允許不得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