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比如說樓下終日曬不到太陽的小桑樹為什么而活，比如家里的寵物兔沒有自由心情如何。

那棵不到膝蓋的細弱桑樹是我種的，方位沒選好，它自己又沒的挑，在瘋長的野草和廣玉蘭高大樹影的壓迫下終日顫抖，垂耳兔是因為喜歡所以攢錢買下了，入住家中已經三年，不曾在大塊草皮上跳動，末了還被左揉右捏。

桑樹剛栽在樓底的時候病怏怏的，整整一個冬天站在角落里吹冷風，光禿禿的灰色樹皮上沒有一片葉子。每日上學放學看到了心中也頗為同情。想它生在這么個破地方，怕是恨死我了。

冬天是很忙碌的，從其中考后算起，生活中馬不停蹄地動腦動手就是主題了，無暇去傷桑樹的春、寵物兔的秋。然后一學期結束又要忙著出門回老家過年過節(jié)。兔子裝在拎盒里像個蛋糕被拎來拎去，上火車下的士，四處我們在春運的人潮里擠東擠西，一天吃不上東西喝不了水，怕是也怨起了我這個主人。

等到開春的時候，我背著一書包寒假作業(yè)再次跨入學校大門。開學初稍空，回家路上就又悠閑地四處張望所謂的“草長鶯飛”。從幾只燕子身上收回目光，我看到背陽的陰暗角落里，小桑樹抽芽了。新枝是綠的，與死灰的樹皮貼在一起，嫩嫩鮮艷的兩個尖。

初夏回家，樓下陸萍一片青蔥，小桑樹竄高了個子，在嫩熱的夏風里搖擺幾只綠色的分杈，我貓腰鉆進林圃里捻了它的一片綠葉。

剛一進門，聽到我腳步聲的兔子就開始以大肆抓撓籠門的方式求食。我走過去隨手把桑葉扔了進去，它居然也愛，大啃大嚼，一小片帶著齒邊兒的桑葉一下就消失在三瓣嘴里，還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兔子的眼睛沒有眼白，單純而清澈。我給他抓了把干草，在籠子邊上坐下來，手指伸進去摸它柔軟的后脊皮毛。

我想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長在角落處的小桑樹只需要有土地，有雨，有少許陽光，寵物籠里的兔子只需要有一點水，一點菜，一點愛——就夠了。

我們選不了出生、選不了命運，但擁有生命就不應該怨恨，去獲得、去給予，我們擁有水、陽光、空氣、愛，擁有生存的意義所在，這就夠了。

成長有自己的價值，學會感恩和愛，有這些，這一生或長或短或明或暗，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