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開始了么？

蕓低聲問道。

唐川沒有說話。

能不能帶我去一個我想去的地方？我覺得那里似乎更接近天堂。

沒有天堂，所有犯罪之人都要墜入地獄。

但，至少我死之前能夠更接近一點。

蕓微微笑著，唐川面無表情。

穿過長長的街道。

街邊的一家音像店正在放著《X戰(zhàn)記》里面的插曲“宿命”。

那大調(diào)式的旋律，如歌如訴，激昂優(yōu)美的小提琴聲部似乎在低聲吟唱著生命的回憶與柔情，回腸蕩氣的管樂聲部仿佛在放聲悲歌生命的無奈與滄桑。

這激昂的，這哭訴的，這悲憤的音樂如一雙巨手，一下緊緊地抓住了唐川的心臟。

那忽如其來的感覺讓他產(chǎn)生一種渾身麻痹的幻覺。

母親，那是母親的感覺……

愛戀與憎恨，幸福與悲愴。

怎么了？

蕓在后面察覺到了唐川的遲疑。

唐川呆呆地聽著音樂結(jié)束，再次邁開腳步。

這種感覺，便如同被命運緊緊束縛的感覺……

生命只是輪回，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宿命。

而，我的宿命是什么？

救贖解脫這世間無窮無盡的救贖與靈魂么？

那誰又來救贖我呢？

蕓站在城市的最高樓上。

風(fēng)將她的身子輕輕托起，仿佛要隨風(fēng)而去。

這里有一個最高的臺階吧。

唐川看了看大樓邊緣處的臺階，點了點頭。

扶我上去，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開始我另一段旅程。

蕓淺淺笑著。

云層，昏黑，濃重的。

陰云在城市的上空郁動著，掙扎著。

天空中的陽光如同利劍一般將厚厚的云層撕開，凱旋似的重返大地。

蕓張開雙手，擁抱著那透過層層陰云而降臨到地面的陽光。

雖然她永遠(yuǎn)也無法看得到那陽光的顏色。

但是她卻能夠感覺到那陽光的溫暖，那溫柔的懷抱。

那一刻，她站在高樓上，衣角隨風(fēng)飄舞著，似鳥，如蝶，似花，如畫。

那長長的細(xì)發(fā)在風(fēng)中飄舞著，如歡快的精靈，在風(fēng)的樂章中華麗起舞。

仿佛那一瞬間，成千上萬的鳥兒一起拍打著雙翼飛向湛藍(lán)的天空，擊打出自由的節(jié)奏。

仿佛那一剎那，無數(shù)多的蝴蝶一起舞動著五彩斑斕的翅膀裝點著大地的燦爛。

仿佛那一眨眼，大地的青草都悄悄地探出頭來，綠出一片刺眼的生命。

仿佛，風(fēng)都在歌唱；仿佛，云都在微笑。

仿佛，整個世界失去了色彩。

一切的顏色都聚集在這個生命的身上。

世間所有的蒼白與幽黑都是為了襯托出這個生命的高貴與純潔而存在。

陽光傾灑在她的身上，如披著一層金光閃閃的袈裟。

周圍那灰黑的色調(diào)將她那五彩繽紛的生命襯托得猶如塵世間最超凡脫俗的畫。

唐川被感動了，那靈魂深處的一根細(xì)弦被輕輕撥動。

原來，生命也可以如此地讓他震撼。

原來，生命也可以如此的驚艷。

原來……

他仿佛又像聽見了那首在街邊聽見的《宿命》的音樂。

那低沉的鼓點，寬廣的圓號，柔美的小提琴，如藤如根，緊緊地糾纏著他的心，激蕩著他的魂。

生命啊，生命的華彩樂章啊，為何在這生命最燦爛的時候又即將結(jié)束呢！

神啊，我心所向的神啊，為何創(chuàng)造了我們卻又任由我們?nèi)绱说貕櫬涠恢诟哪兀?/p>

如果說是審判，卻又為何沒有洪水警世的預(yù)言呢！

如果說是救贖，卻又為何沒有諾亞生命的傳承呢！

也許，也許我們只是普通的人，盡那微薄的力量也只能救贖那僅有的幾顆仍然純真的靈魂。

也許，我們甚至連自己的靈魂都無法救贖……

不管如何，當(dāng)我下到地獄的時候，我都將用最燦爛和最真誠的笑容面對神的審判。

即便下一秒鐘便是地獄的無盡深淵。

蕓如一個天使一般，站在高樓的邊緣，歡快地轉(zhuǎn)動著，一只腳的一邊是生命的盡頭，一只腳的一邊是生命的延續(xù)。

唐川呆呆地看著那飛揚的群擺，淚流滿面。

蕓忽然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腳下的地面，跳下了來。

開始吧，解放我的肉體吧！

蕓微笑著說道。

那純澈的笑容如最白最美的鮮花，在空中逆著光，搖曳著，綻放著。

唐川嘴唇抖動了一下，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淚水滑過臉頰，滋潤了嘴唇。

原來，眼淚是熱的。

可，為什么當(dāng)血都已經(jīng)冷了的時候，淚卻是熱的呢？

請救贖我的靈魂吧！

蕓再次說道。

是因為血只是肉體的凝固，而淚卻是靈魂的流淌么？

唐川陷入沉思。

兩個人相對默然。

高樓上，風(fēng)嗚嗚的刮著，吹散了剩下的烏云，金燦燦的陽光將兩個人溫暖地?fù)肀г趹牙铩?/p>

唇分，唐川呆呆地望著懷里面的美麗女孩，那灰白的眼中仍然死寂一片，可是他的心頭卻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如熔巖一般的熾烈高溫。

我不是罪人么？不是要審判我么？而且，我是個不潔的人。

蕓微微喘息著。

唐川將目光投向一旁，目光游動著，閃爍著，迷離著。

不一會，又扭過頭來，捧起那嬌美的容顏，尋找到那甜美的溫柔，重重地吻了下去。

是什么將兩個人的命運緊緊地糾纏在了一起？

是什么將兩個人的心靈纏繞在了一起，難解難分？

是什么，是什么將兩個人的肉體肉體緊密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是那云后羞澀的目光么？

是那衣衫褪盡的云雨么？

還是，是那心靈深處渴望的孤獨，又或者是感動背后暗暗滋生的情愫？

不管怎樣，也許救贖的只有自己靈魂深處的無盡欲望！

這生命的原罪啊，即便是自認(rèn)為是神的家伙也無法避免這罪惡的降臨么？

這無法超脫，無法勘透的命運啊，如一只永遠(yuǎn)在蛛網(wǎng)上掙扎的小蟲，永遠(yuǎn)也無法逃脫，永遠(yuǎn)也無法超越……

吶，我這樣算不算更加壞了？

蕓依偎在唐川的懷里，纖細(xì)的手指在唐川的胸膛上劃著圈。

唐川將懷里的女人緊緊擁著，喃喃自語。

不，你被救贖了，我也是……

風(fēng)，依舊輕柔，云，依舊閑適，陽光，依舊溫暖。

高樓上那赤裸裸的兩具肉體抵死的纏綿，將生命的火花與激情鐫刻撰寫成為一幅欲望的圖騰。

遠(yuǎn)遠(yuǎn)的另外一棟高樓上，一雙清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視著這發(fā)生的一切。

嘴角微微翹起，那是一個冷冷的笑。

明明知道那罪孽的墮落是焚燒己身翅膀的火焰，卻仍然執(zhí)迷不悟地沖入其中。

人類，還真是愚蠢的動物??！

宿命的齒輪已經(jīng)轉(zhuǎn)動，生命的輪回不斷開啟。

……

初三:邢嘉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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